【时间】疗愈的建筑柏林犹太博物馆与犹太人纪念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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柏林有一种难以言喻,令人着迷的个性。它看尽上个世纪的繁华走过最惨烈的战争,身处家分裂和统一的核心位置。在成为首都之后,它肩负着将德推向世界强之首的使命。柏林将德人对历史的尊重与反省和对未的前瞻与信心,充分地表露在其城市的肌理脉络。除了大大的纪念碑,博物馆,柏林围墙的残块也矗立在城市各个角落。过去二十年,柏林人还把许多有历史意义的旧建筑,一一又盖了回。比如德拆掉的普鲁士老皇宫city palace,将完全依照300年多前的外观重建,目标是要成为博物馆岛上21世纪的艺术文化及学术的交流台。
历史的记忆在柏林,就象是一个活的舞台。走在柏林的街头,即使你不知道德的历史,也能够体悟这个家勇敢面对伤痕和永无止尽的疗愈。
古迹俯拾即是,但稜稜角角充满独特美感的当代建筑也在城市到处可见。其犹太博物馆Jüdisches Museum被视为柏林结合古迹与前卫建筑的上乘之作。
从空俯瞰,犹太博物馆就像一道被割裂的伤疤。建筑师 Daniel Libeskind 李柏斯金将犹太人在柏林所受的痛苦曲折反应在建筑上 建筑形体乖张扭曲而卷伏的线条,就象是大卫之星被撕裂一般。有趣地是,这栋建筑并不反应任何功能需求,空间设计不是为了展出,而是利用空间本身的意涵和馆内遍布的「空缺void」,诠释德犹太人在历史上的缺席。整个建筑就一个艺术作品,一本 Libeskind 为犹太人写的史书。事实上,1999年 犹太博物馆完工后,有长达两年的时间,博物馆内没有任何的展示,却有源源不断的观众争相要体验这空间的魔力。在我到柏林之前,很难想象,建筑本身的确就具有宣示和疗愈的功能。
Libeskind 曾说,他总是把这栋建筑想成某种文本,是要去读的。要读它,还得先找到入口。博物馆没有前门。参观者必须先进到原柏林博物馆的巴洛克建筑,再走进地面下的三条通道。三条通道分别代表「死亡轴」「流亡轴」和「连贯轴」,象征犹太人抵达集营后的三种命运。
流亡轴指向室外的「Garden of exile」,是为纪念那些被迫离开柏林在世界颠沛流离的犹太人而建。 Garden of exile 地面倾斜,让参观者行走时步履艰难,隐喻犹太人流亡之路的坎苛。高耸的49根柱子上种了代表和的橄榄树,象征散落世界各地的犹太人终于在异乡落脚。但是扎根无法扎的深,因为异的土壤终究不是家。
死亡轴则带领观者大屠杀塔 Holocaust Tower。推开厚重的门,里头一片漆黑,什么都没有。屋内唯一的光线从顶上一道裂缝透进,人可以听到外头的声音,但自己却实际处在封闭漆黑的空间,与世界隔离。这是要模拟犹太人在集营绝望的处境,是 Libeskind 利用空间的「空缺void」传达犹太人历史与命运的最好例子。
连贯轴通往「Memory Void」的长廊空间,当铺满了以色列艺术家Menashe Kadishman的装置艺术作品落叶德语Shalechet。 Kadishman用厚三公分的钢版, 作了一万个不同的粗糙的双眼和嘴都是张开的面孔。这些脸铺满整个地面。我后才知道访客是可以踏上去的,人头会因为彼此的碰撞而发出匡啷匡啷的金属声,模拟屠杀者或坦克车正执行残忍的恶行。
经过三轴的洗礼后,我们从地底一路往上爬到博物馆最顶端。一间间展览室从宗教饮食音乐生活艺术集营等多元面相介绍犹太人,和地下楼沈重的展示相比「光明」许多。里面有各种令人眼睛一亮的展示设计,比如站在嵌有sensor的黑色镜面柱前,参观者可以用特殊装置去启动录音或是隐藏的文字,其一个录音叙述犹太人被迫害过程「失去的物品」,但观众什么都看不到,只能看到自己反射在镜子的倒影,是否隐喻空无失落和犹太人「缺席」的抗议?
这是我看过最棒的展览设计。
同样纪念犹太迫害历史,与犹太博物馆相辅相成的,是位在城心的欧洲犹太人纪念碑。这个纪念碑位在布兰登堡门附,也就是德的政治心脏,距德联邦议和总理府等家机关仅咫尺之遥。它占地二万方公尺,足足有四个足球场大。2711块碑石刻意地排列成波浪状高低起伏。走在纪念碑群的边缘没什么感觉,但一旦「潜入」这些如墓碑的黑色方块,迷失在光影交错的矩阵,听着附细碎的脚步声,参观者的身影从眼前倏地出现又消失,确实感受到如身处洪流的迷失与徬徨,同时又有一股说不出的静感。纽约犹太裔建筑师艾森曼Peter Eisenman 把这块纪念碑群打造成「静默之地」,坚持运用抽象的概念,石碑群放弃所有具象征意涵的传达方式,没有姓名也没有任何的雕刻装饰 。石柱朴素纯粹,反而更有庄严肃穆之感。
做了一点研究才知道,这一段关于伤痛的历史,其实到二战结束四十年后才开始变成一项公议题。期间左翼的自由派哲学家哈伯玛斯和右翼的历史学家诺特Enrst Nolt带领激烈的史家论战,论战的核心便是纳粹德的历史定位以及责任归属。哈伯玛斯赢了这场战争,带领德人拨开伤疤,面对探究纳粹历史,以凝聚寻求家认同。为了让下一代记住历史真相,德人为屠杀犹太人的历史事实立碑和建博物馆,提供一个反省与辩论的台,期待对历史的反省能化为正面向上的能量,变成一个家所认同的文化记忆资。
这让我无法不想到台湾的白色恐怖和二二八历史,我们盖了一堆纪念碑,民间的学者采集无数的口述历史和研究,但政府是否有诚实面对过这段历史,愿意厘清这在台湾历史的真正定位,恐怕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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